针对这家金属巨头在巴林的子公司让代理人提供回扣的调查持续了4年，从中可以看出调查外国腐败案面临的困境，以及判定边远地区的灰色交易的性质有多困难。

    外国公司主动向美国司法部报案，指控一家《财富》美国500强公司肆意从事违法活动的情况非常罕见。因此可以想象，当巴林政府控制的巴林铝业公司（Aluminium Bahrain）暗示，美国铝业公司（Alcoa）及其前任官员有大规模腐败行为时，检察官有多么惊讶。

    巴林铝业公司声称，美铝的代理人有计划地贿赂巴林的高层官员，作为回报，这些官员以水分极大的价格购买美铝公司的铝板，这也是生产铝制品的关键原料。这家巴林公司指控，近20年来这种欺诈行为让公司付出的代价超过了4.2亿美元。

    这很可能是《海外反腐败行为法》（Foreign Corrupt Practices Act）框架下非常有意义的案例，按照《海外反腐败行为法》，在美国经营的公司贿赂外国官员属于违法行为。但是经过4年多的调查，耗费了大量精力之后，美国的检方仍未确定起诉，也没有达成和解，或者彻底放弃这个案件。事实证明，当调查外国的腐败案件时，即使有一家涉案公司表示，它的前高管收受了贿赂，要想查清案件仍然非常困难。一些模糊的事实情况，身处几千英里之外的证人，司法冲突，再加上其他无数因素让案件调查陷入了停滞。“大家告诉我，这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巴林铝业公司董事长马穆德·阿尔·科荷吉（Mahmood Al Kooheji）说。“我尊重必要的流程。但是我认为完全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这个故事大约发生在40年前，当时巴铝开始从美铝购买铝板。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双方的关系开始恶化，而且有人——美铝认为是巴铝公司的人，但巴铝矢口否认——暗中提议，派遣特使缓和双方的关系。这个特使就是维克托·达戴尔（Victor Dahdaleh）。

    现年68岁的达戴尔当时扮演的绝不仅仅是特使的角色。有约旦血统、持加拿大护照的达戴尔虽然身材肥胖，但是极具个人魅力，而且在当地家喻户晓。他的家族经营的Dadco公司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公司从事投资、贸易和制造活动，而且在当地也有业务。达戴尔曾在美铝的一个竞争对手公司工作。多年来，达戴尔本人也逐渐构建起一系列业务，其中包括一家从美铝公司手中收购的、位于德国的铝板生产厂。如今，已经是亿万富翁的达戴尔陪英国女王进餐，与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和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有交情。

    当然，聘请中间人牵线搭桥，解决困扰公司的文化和政治障碍（在本案中是在波斯湾地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事实上，美国驻巴林大使馆一度还建议美国公司聘请代理人。

    但是，巴铝指出，达戴尔与美铝公司之间的关系非常暧昧。美铝允许达戴尔在他的信笺的抬头处使用美铝公司的标识。美铝在匹兹堡的高管告诉巴铝公司高管，达戴尔的一家经济实体是“我们的合作公司”，但是巴铝公司表示，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该公司隶属达戴尔。

    这个案件的曝光源于巴林皇室的一次内部改革。几年前，以皇储为领导的一代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巴林年轻人逐渐获得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力。他们开始质疑国有公司的采购行为。2007年，巴林聘请了公司调查企业Kroll，该公司并没有透露它的收费。

    结果，一个匪夷所思的戏剧性情况出现了。2008年2月初，巴铝代表来到美铝。“我们认为你们一直在向我们行贿，而且绝不是一天两天了，”巴铝的律师在一次谈话中对美铝公司总法律顾问劳伦斯·珀特尔（Lawrence Purtell）如是说，双方承认有过这次谈话。美铝组建了董事会特别委员会，调查这一指控。美铝公司律师的第一反应是：算了吧，你们告不了我们。

    随后巴铝以敲诈和欺诈罪把美铝公司、达戴尔以及一位美铝公司副总裁告上了联邦法庭。这起案件不断被推迟，直到去年秋天司法部要求不要把案件的刑事侦查复杂化，案件才得以进行。[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也在展开调查。] 6月，法官驳回了美铝公司和达戴尔提出的撤销案件的请求。当时，巴铝已经收集了大量证据，证明存在行贿行为，其中包括银行资金往来记录，显示达戴尔把数百万美元汇给巴铝员工。

    但是，美国的检方不能仅凭合理质疑提出诉讼，还必须找到证据，为此他们面临巨大的刑事侦查压力，因此对他们来说，准备行贿案的起诉非常棘手。由于近些年来已经在若干起著名的腐败案中败诉，因此联邦政府似乎有些草木皆兵。在涉及公司的案件中，政府通常更喜欢争议较少的裁决：受指控的公司展开调查，承认存在过失，并且同意接受处罚。在对美铝公司的调查中，只有一家公司，即巴铝指控发生了不正当的行为。美铝公司并不否认提供了报酬；只是公司表示，它认为这些证据并不能支持巴铝的指控。[美铝公司可以辩称，它对代理人的行为并不知情，而公司的内部调查也持同样结论。但是diGenova & Toensing律师事务所的白领刑事律师布拉迪·腾辛（Brady Toensing）说，只要没有暗示可能发生不当行为的预警，这样的观点就会得到认可。]

    与此同时，另一个类似的调查，也就是由英国的反严重欺诈办公室（Serious Fraud Office）启动的、具有对抗意味的调查逐渐取得进展。去年，英国的检方向达戴尔和巴铝前CEO布鲁斯·豪（Bruce Hall）提起刑事诉讼。

    豪的法律困境让美国方面很难再请他出庭做证。目前，《财富》杂志了解到，为了争取豪的合作，美国检方向豪颁发了豁免权。豪准备做证，他从达戴尔那里收受了近500万美元，而且达戴尔称这笔款项是“对他卓越工作的感谢”。（达戴尔在网站上发表声明指出：“达戴尔没有违反本国法律，也没有违反公司所在的其他国家的法律，包括巴林。”与美铝一样，达戴尔并没有否认提供报酬的事情。他辩驳称，巴林政府对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美铝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一方面，如果它无法与美国政府达成协议，就有可能受到刑事起诉，对上市公司而言这是个灾难性的打击。另一方面，如果美铝与美国方面达成和解，并且为了撤销刑事诉讼承认有罪，那么公司极有可能在巴林国内的民事诉讼案中遭受重大损失。这也是美铝希望与司法部和巴铝同时达成和解的原因。这有可能让美铝公司在铝板价格低迷，公司现金紧张的情况下损失一年的盈利。美铝公司在上一次盈利会议上预计，仅与巴铝达成和解就会让公司付出1.2亿美元的代价。其中还不包括潜在的、针对铝板定价的额外让步，后者可能造成严重影响。

    美铝公司CEO柯菲德（Klaus Kleinfeld）接手了巴林的烂摊子，但是不用提醒他也清楚腐败案件调查的严重性。2007年，柯菲德就是在铺天盖地的贿赂丑闻的报道下，辞去西门子公司（Siemens）的CEO职务。他坚称自己是清白的，而且从未受到不当行为的指控，但同时也同意向公司支付200万欧元，与这件事划清界限。作为美铝公司CEO，柯菲德大力推动和解。“这件事不断被推迟让他极其失望。”一位与公司关系密切的人说。

    巴铝公司的阿尔·科荷吉说，就他而言，他期望美铝与巴铝重修旧好的那一天，而这一次很可能不会再有中间人参与。

    译者：钱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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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名：第115名

2011年营业额：250亿美元

利润额：6.11亿美元

员工总数：61,000

年回报率：-45%

从匹兹堡到波斯湾

美铝公司CEO柯菲德：

    2008年，柯菲德在美铝公司受到行贿指控后上任。尽管柯菲德本人并未受到指控，但是他在管理西门子公司时曾爆发大规模腐败丑闻。

Dadco公司董事长维克托·达戴尔：

    这位亿万富翁是这次指控的核心人物，他管理着一家有近百年历史的家族企业，而且在巴林为美铝公司充当了多年的代理人。他否认有过任何违法行为。

美铝公司前CEO阿兰·贝尔达（Alain Belda）：

    2008年，美铝公司的总法律顾问告诉贝尔达和柯菲德有关行贿的指控。“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件事，”美铝公司发言人说，“他们都同样感到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