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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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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硅谷的传奇人物谈起了英特尔公司、从事风投之前的生活,当然,还有摩尔定律。

英格尔创始人:戈登·摩尔

    戈登·摩尔(Gordon Moore)参与创建了硅谷的三家传奇性的公司。你可以管他叫硅谷之父,但他称自己是纯粹的“偶然产生的创业者”。

    1957年,摩尔27岁,刚离开加州理工学院不久,被威廉·肖克利(William Shockley)招募到其创办的肖克利半导体实验室(Shockley Semiconductor Laboratory)。肖克利因与人共同发明晶体管而获得了诺贝尔奖。但在晚年,他因为在优生学方面的激进观点而沦为被唾弃的贱民(肖克利认为各种族智力水平有高低,并鼓吹低智商种族应该主动绝育——译注)。他拉起了一支由青年技术天才组成的梦幻团队,其中包括时年28岁的鲍伯·诺伊斯(Bob Noyce)。但是肖克利手下的明星们无法忍受他们的老板,当年还没有结束,摩尔、诺伊斯还有其他六人都退出了公司,据说肖克利称他们是“八叛逆”。他们创办了仙童半导体公司(Fairchild Semiconductor),这公司本身也留不住人,反而滋生出几十家公司来。在创办仙童10年后,由于对公司的不思进取感到失望,摩尔和诺伊斯逃离了仙童,于1968年开办了下一家新创企业:微处理器行业的领军企业英特尔公司(Intel)。

    现年83年的摩尔已经于1998年岁退休,将精力放在摩尔夫妇基金会(Gordon and Betty Moore Foundation)上,基金会专注于环保、科学研究、病人护理和湾区民生。他在英特尔工作过了30年,任首席执行官超过10年。在这期间,他提出了广为人知的摩尔定律(Moore's Law),即半导体行业在一块计算机芯片上所能安放的晶体管数量每隔18至24个月就翻一番。

    摩尔出生于硅谷附近太平洋岸边的一个小村庄。现在,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夏威夷度过。他和妻子贝蒂已经结婚62年,在硅谷有一处豪宅。不久前,他的书房里——满是书籍,钓鱼的照片、奖状,还有一个摆放在地面上的巨大的地球仪——摩尔与《财富》杂志的戴维·卡普兰(David A. Kaplan)做了一番交谈。摩尔回忆起了他的由科研、创业、机缘、钓深海马林鱼和慈善构成的美好人生,以及加入比尔·盖茨(Bill Gates)和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的捐赠誓言(Giving Pledge,加入的超级富豪同意捐出一半的财富)的情形。

    他谈到了诺伊斯、肖克利、比尔·盖茨、安迪·格鲁夫(Andy Grove)和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他还说,尽管他绝对是个温和的人,但是他与其他硅谷早期的叛逆者一样特别争强好胜。以下是访谈摘编。

    问:回顾你在硅谷的60多年,什么让你吃惊?

    答:嗯,没有——我们一开始就有规划。不过呢,在仙童时代,我曾对人们想要我们生产的晶体管感到惊讶。技术的发展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能力。

    于是你不再担心人们不想要吗?

    我肯定有过一点担心。我记得,有一次,我们提出要大幅提高产能,结果把分析师们吓到了。分析师们想知道,谁会用这些东西。

    现在有什么担心?

    我离公司不够近。我看的与外部人看到的是同样的东西:英特尔的产能巨大,移动设备的市场在不断增长,而英特尔在这一市场并不是很强势。我曾读到,移动设备的数量比全球人口还要多,这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看硅谷,你还能认出它的文化、价值观和气质吗?

    我觉得可以。它在不断演化,但基本上还是一个搞新创企业的地方。有几家公司非常成功。

    人是否发生了变化?

    他们现在拥有基本不同的技能了。重大的交易似乎发生在软件应用领域。我不理解,为什么Facebook这样的东西,还有其他的社交媒体交易能得到那样的关注——我想,这是因为我本人不用Facebook的缘故。

    你上网都看些什么?

    一般是发电子邮件……我还很爱玩纸牌。想消磨时间,计算机真是有用的玩意。我基本上隔段时间就去访问《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的网站,我读的是免费内容。


    不是订阅用户?

    我试过,但我好像通不过他们的系统,所以我说:“玩去吧”。

早年

    在硅谷被称为硅谷之前,你就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对吗?

    是的,在海边的佩斯卡德罗,后来我们搬到了雷德伍德市。

    在伯克利大学毕业后,你又拿到了加州理工大学的博士,可你在二战后去了东部

    加利福尼亚没有好工作。聘用技术人员的行业只有航空业,主要是休斯公司(Hughes),还有炼油厂。

    要是没有肖克利,你还会回到那里吗?

    我一直在想办法回来,参加了好几个地方的面试,比如壳牌发展公司(Shell Development)和劳伦斯·利弗摩尔国家实验室(Lawrence Livermore National Laboratory)(记录原子弹爆炸时的光谱)。事实上,肖克利就是在那里得到了我的名字。我不想做他们想让我做的事情,所以,他得到我的名字时,我已经拒绝了他们提供的职位,于是他在某个晚上给我打了电话。

    肖克利在电话里听上去是什么样子?

    他说:“我是肖克利”,就像是世人都应该知道肖克利是谁似的。

    你当时并没有觉得,肖克利会是个无法合作的人?

    没有。我没查肖克利的背景——他也许查过我的背景……没过多久,他身上不招人喜欢的特点就显现出来了。他让我们所有人花一天时间去看心理医生。

    你的表现怎么样?

    肖克利让诺伊斯和我看各自的报告。我们俩在技术上都很出色,智商也高,但“没有管理才能”。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我们有了安迪·格鲁夫(先是在仙童,后来在英特尔),他担负起了管理的琐事。

叛逃和机缘

    你们的集体离开肖克利是怎么策划的?

    是吉恩·克莱纳(Gene Kleiner,后来与人合办著名的风险投资机构Kleiner Perkins公司)。他给他父亲的投资行写了一封信,说:“我们很多人喜欢在一起工作,你看看有没有想招一个团队的公司?”这家投资行的名字叫海顿斯通(Hayden Stone),他们派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位叫阿瑟·罗克(Arthur Rock)。他们认为,我们不应该找一家想用我们的公司,而是要组建自己的公司,他们给我们找资金——那个年头还没有风投。

    于是就找到了实业家谢尔曼·费尔柴尔德(Sherman Fairchild,当时是IBM公司最大的个人股东)?(费尔柴尔德即“仙童”的意思——译注)

    我们拿来《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检查所有上市公司的名单,确定了可能感兴趣的30家公司。结果没有一家有兴趣。后来,罗克碰到了谢尔曼·费尔柴尔德,他愿意冒险。他想[为他的费尔柴尔德摄影器材公司(Fairchild Camera & Instrument)]争取一些国防以外的业务。

    所以,如果不是肖克利让人无法忍受,如果没有海顿斯通和费尔柴尔德,你和其他人就永远创造不出这个衍生了无数企业的文化?

    如果没有几桩特殊的事件,我将一直为别的公司工作,或是在什么地方当教授。

    你不像今天的很多创业者那样,急不可待地开办自己的企业?

    确实,我把自己定义为偶然产生的创业者。

    没有仙童和它的衍生企业,硅谷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就从你目前看到的半导体产业来说,它更可能在达拉斯这样的地方成长,那里的核心企业是德州仪器公司(Texas Instruments)。

    为什么在仙童没有成功?

    问题在于诺伊斯。我是这么看。仙童在6个月内开除了两位首席执行官。诺伊斯是理所当然的内部候选人,但他们把他略掉了。我认为,如果他们找外边的人,情况就要发生变化,我的工作也要变了。我宁愿先下手为强。所以,鲍伯和我创建了英特尔。

    你开办英特尔的时候已经39岁,孩子当时还小,对于离职,你没觉得有难处吗?

    我那时已经相当有钱了。鲍伯和我各自投了25万美元的启动资金。阿瑟·罗克也投了1万美元。


    我还以为罗克在早期投了很多钱呢。

    我们让他加入的价钱就是这么多!

    加州理工学院的影响

    加州理工学院对你有多重要?我觉得应该很大,因为你给它捐了6亿美元(迄今为止给高等教育机构的最高捐款)。

    非常重要。我只在那里读过研究生,要是在那里读本科,我可能就退学了。我觉得,加州理工学院有着独特的作用,但它可不便宜。学院的规模小,在那里从事跨学科的研究远比我所了解的其他任何地方都更有效率。在大一点的大学,你只能被封闭在一个专业里。

    就像斯坦福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这样的学校?

    是吧。在加州理工学院,生物学家和物理学家共进午餐,这种事在别的地方不会发生。

沃兹尼亚克与乔布斯

    你在英特尔公司还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苹果(Apple)那帮人?

    我帮助过史蒂夫·沃兹尼亚克(Steve Wozniak)。他的父亲打电话给我,说他的儿子有个项目,问我能不能帮忙搞到一些存储部件。他父亲在洛克希德公司(Lockheed)工作。于是我找了一些我们公司最早的一批1103——这是第一种动态随机存储器——给了史蒂夫。

    史蒂夫·乔布斯呢?

    他做了一台电脑,拿到英特尔给我们看,我因此认识了他。我们说:“这东西很有意思。”可是他在那个玩意儿里装了别人的处理器。

    他的机器上都不装你们的处理器了,难道它没有商业利益吗?

    当时看不清楚他在做什么,除了炫耀自己的手工作品。要知道,他没有提出与英特尔签任何协议。

    他后来怎么愿意和你们见面的?

    我们的公司那时都很小。我们的一位营销人员迈克·马克库拉(Mike Markkula)后来当了苹果的董事长。他给苹果投了最初的10万美元。

    这么说,英特尔是苹果的父亲?

    叔叔吧……我偶尔见到乔布斯,但诺伊斯和格鲁夫比我跟他的关系更密切。

    诺伊斯好像是很多人的导师。

    他是那种你一看到他就会喜欢上的人。他就是有那种魅力。我没有。我冷漠得多。

英特尔内幕

    你能大概描述一下英特尔成功以及硅谷被称为硅谷的时期吗?

    对于那段时期发生的事,我认为基本上是以英特尔为主导的。我们当时刚开始创业。我们的第一款动态随机存储器于1970年上市,第一款微处理器1971年上市。我们那时是家很小的公司,在山景城的一幢小办公楼里办公。后来我们在1973年和1974年陷入了可怕的衰退,业务一落千丈。当时,我们对于个人电脑还没有任何热情。

    那么说,英特尔重视个人电脑微处理器给公司带来了革命?

    你知道那段经常被转述的安迪和我之间的对话。他问我:“如果你是从外边来的,你会做些什么?”我想,我的回答是:“离开内存行业。”它对我们来说不是一项好业务,我们在微处理器方面做得很好……事实表明,它的价值超乎我们的想象。

风险投资和市场

    你在海顿斯通公司和阿瑟·罗克的帮助下取得了成功。但后来风险投资越做越大,沙丘路(Sand Hill Road,位于硅谷,风投公司集中地——译注)兴旺发达,你有何反应?

    我感觉,这些交易圈钱的目的太过明显。有时候炒作得过头了。也许现在仍然是这样。

    与你一起“叛变”的吉恩·克莱纳与人合办了Kleiner Perkins公司。你是否被允许作为投资者加入早期的KP基金?

    是的。我想,我唯一错过的,是给谷歌(Google)投资的基金。我没有受到邀请,也可能当时我在忙别的事情。错过这项投资有点苦涩。


    你对泡沫有什么感受吗?

    英特尔在一段很短的时间里曾是全球市值最大的公司。

    当时已经是泡沫翻腾了吧?

    那可是从前的美好时光(笑声)。我们的价格超高。

    那时你怎么处理股票?

    我没有急着卖。从财务角度上,我应该卖了。但这很难。我想,我从没有卖出英特尔股票。我捐出来了,但从来没卖。

摩尔定律、 雄心和遗产

    你35岁在一份行业杂志上发表文章,提出了摩尔定律。发现它的偶然性很大吗?

    我在发表那篇文章前几个月就在谈论它了。它预见性很强,不仅表现在进步的速度上,也表现在未来的产品上。我提到了家用计算机和相控阵雷达,但我没有提到全球定位系统。

    你觉得那篇文章在当时是件大事吗?

    那是一本人气很差的行业杂志。

    可是,你的讣告上的第一段肯定会提到摩尔定律。

    是的。他们也许会忘了我和英特尔的关系。

    摩尔定律会不会过时?

    指数型增长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我们正在接近原子级别。我总是说,它还会维持两到三代芯片,但技术人员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猜,他们还有一些绝招没使呢。

    你看起来比比尔·盖茨或是谷歌那些人更加低调,没有他们那么大的野心。你想要的,不是打造一个帝国,更多的是解决科学难题和制造产品。这么说公平吗?

    低调是事实。但我更可能比表现出来的更具野心。我至今仍然是英特尔公司任职最长的首席执行官——12年,比诺伊斯长,比格鲁夫长,也比克莱格·贝瑞特(Craig Barrett)长。在安迪到了看来能比我干得更好的时候,我就让贤了。

马林鱼、 鳟鱼和关于高尔夫球的真相

    你书房里有几张照片很棒,那些戴着牛仔帽与一些很大的鱼合影的照片。

    (用手指着一张照片)这是我干掉的最大一条鱼:一条黑色马林鱼,854磅(约387.4千克)重,在澳大利亚的海上抓的。这条鱼前部的两百磅肉都被我给切掉了。标本现在就放在外面的车库呢,真的。

    商界很多人拿高尔夫球来比喻战略、焦点、竞争。能拿钓鱼来作这些比喻吗?

    为什么不能呢?对来我说,它比高尔夫球更有益。它让人放松。我能忘掉其他一切事务。对我来说,高尔夫可以用来比喻灾难。

    听说,你曾带着渔具而不是球杆前往爱尔兰最有名的高尔夫球场?

    我们去球场的池塘钓鱼,抓了一批上等的大鳟鱼。在那儿,当你听到溅水的声音,你听不出那是一条鱼还是一个高尔夫球。

    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不再钓鱼了。

    我两年前差点死了。我在斯坦福大学接受了三个月的重症监护。从前,我每年到太平洋某个遥远的海岛上过一周,年年不重样。现在,我这么做可不太容易了。

慈善、比尔·盖茨和未从事的领域

    你为什么在巴菲特和盖茨的“捐赠誓言”上签字?

    对我来说,这实际上不会带来任何改变。我已经捐出了一半财富。

    你个人的慈善活动与基金会有什么不同?

    我个人做的事情基金会很难去做。大部分是教育方面的,还有一些科研事务。我选了一大堆不寻常的项目。


    例如?

    像尼泊尔的白内障手术。你感到吃惊吗?我在此之前还做了白内障手术。

    在尼泊尔做的?

    在山景城。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参与了希玛拉雅白内障项目(Himalayan Cataract Project,cureblindness.org)。他们提供低成本的白内障手术。他们向当地人民普及知识,让失明了10多年的人重见光明。他们在一个小时里可以做好几例手术。后来,他们又从尼泊尔来到了非洲。这完全是一个人道行动的协议,我每年捐赠数十万美元。

    你的基金会与盖茨、帕卡德(Packard)或休利特(Hewlett)的基金会有联系吗?

    我们与休利特与帕卡德有非常紧密的合作,也和盖茨一起做项目。我们拥有五六个权益共享的基金会。

    都说盖茨的基金会喜欢评估它的投资成果,不想被动地投资。

    我也是这样觉得,但对基金会来说,这是一件最为困难的事情。基金会的大多数工作人员并不这样想。比尔对他的基金会的干预远比我对自己的基金会干预多。要知道,他比我年轻得多,而且我觉得他还有更强烈的喜欢干预的性格。

    你觉得?

    (大笑)

    如果重新来过,你会在70岁前开办基金会吗?

    我肯定会开得更早一点,因为我在市场崩溃时把英特尔的股票都转给别人了。如果提前一年,基金会的规模会增大两倍。

    现在岂不更好,新闻标题不会说你是“加利福尼亚最富有的人”?

    就让拉里·埃利森(Larry Ellison)承受这种宣传吧。

    你不介意错过了股价的最高位,但我以前听过你打趣,听上去你好像在笑,但也并不是完全释怀

    好吧,你知道,那是过去的事儿了。你有所得,也有所失。总的来说,我的结果还不错。

    译者: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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