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来，这位高产作家给一位书店老板签了几千本书让他拿去卖。

在谷歌上搜索“恩里克·阿德尔曼”（Enrico Adelman）这个名字，你并不会找到关于这个纽约书店老板的太多信息。

仅有的那些部分，大都也围绕着他出名的原因——一些人之所以认识他，仅仅是由于他认识已故的知名作家菲利普·罗斯。不过对于这位72岁的老人，还是有很多值得了解的地方的。他出生在二战期间的意大利，曾在纽约的切尔西旅馆住过一段时间，他开了一家叫做Bloomsday的书店——他自己也说过，这家书店在90年代“大赚了一笔”。此外值得一提的，还有他现在的商业模式——完全依赖于亚马逊做生意。此外还有他对特朗普的看法，以及他对奥巴马即将出版的新书的看法（对此他表示：“这本书肯定不如他老婆的书。”并称米歇尔·奥巴马的书《成为》（Becoming）是他这辈子卖得数量最多的一本书）。当然，还有他与菲利普·罗斯第一次见面的经过。

简而言之，阿德尔曼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就算放在罗斯的小说里当一个主角也够格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两人在1989年相识之后，立即成为了好友的原因。当时，阿尔德曼在纽约上西区的Zabar’s美食城附近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书摊。

回忆起与罗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说道：“有两种人非常容易吸引我的兴趣和好奇心：作家和歌剧演员。有一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来到我的书摊，我马上注意到了那个男人。两三分钟后，我忍不住走上前说道：‘你长得很像菲利普·罗斯’。他说：‘我就是。’然后伸出手来和我握手。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被神触摸了一样。”

随后，阿德尔曼邀请罗斯到他的Bloomsday书店做客——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开书店了。过了几周，罗斯果然来了。或许觉得罗斯性格随和，阿德尔曼勇敢地要求罗斯在他的几本书上签名。

他俩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开始了。当然，这或许是因为罗斯愿意在好几千本书上签名，然后交给阿德尔曼去卖的缘故。但两人之间很快建立了更深层次的联系。他们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代表了纽约精神——一个作家，一个书商，两人都是美籍犹太人，都试图在纽约甚至整个美国传达他们对文学的热爱。阿德尔曼表示：“我有一封他替我写的合作推荐信，他说：‘恩里克·阿德尔曼卖出去的我的书，比美国的任何一个其他人都要多。”

阿德尔曼生于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但是在纽约长大。在当上书商之前，他干过投行业务，之后还在马萨诸塞州与葡萄牙、意大利等国搞过进出口贸易。阿德尔曼有个朋友是书店老板，在他的鼓励下，阿德尔曼也想试试书店生意，便在112街和百老汇开了第一家Bloomsday书店。

书店名字的灵感，来自他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博士时读到的詹姆斯·乔伊斯的名著《尤利西斯》。1976年，他在81街和百老汇开了第二家店。“这次它是一家不错的书店了，店里还有分区。”书店的位置紧邻着Zabar’s美食城。（“我的朋友告诉我：‘如果你想开书店，离Zabar’s越近越好。’那里从那时起就很吸引人流。）结果这家书店开得十分成功，阿德尔曼干脆关掉了第一家店，把剩下的业务以高价钱卖给了莎士比亚书店（Shakespeare and Co）。

阿德尔曼第三次开书店，已经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事了。还是那个当书店老板的朋友建议他这次开一个书摊。“我说道：‘你让我在Zabar’s门口开书摊？我原来在那儿还开了一家漂亮的书店呀，太丢人了吧！”于是他挪了几个街区，将书摊摆在了86街。“我知道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的——有一天，有个人走过来说：‘你不是那个Bloomsday书店的老板吗？’我盯着他的眼睛说：‘对，就是我！’第二天，我就把书摊摆在了Zabar’s的门口。接下来的15年里，生意都做得很棒。”由于这个书摊的成功，阿尔德曼又在街角开了另一家实体书店，不过这个决定后来却让他后悔了。

提到“纽约人的懒惰”，阿德尔曼感叹道：“他们什么都从网上买，从食物到性爱，以及任何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东西。”最终他关掉了这家书店，但那也是认识罗斯之后的事了。

如今，阿德尔曼主要靠在亚马逊上卖书为生。他手上还有不少罗斯签过名的书，此外他也写写书评。（“在他后期的作品中，我还有很多（剩余的）”。他说。）另外，他还在上西区出租了两个独立的仓库。

阿德尔曼能说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他穿着一条破旧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衬衫，胸前口袋里放着一包骆驼牌香烟。他的屋子里堆满了书、签名海报，一台看起来跟环境格格不入的Mac电脑，和一架布满灰尘的钢琴。他对他自己的故事充满激情，让人不禁想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写一本书呢?”

在描述自己的海外生活和在纽约的经历时，阿德尔曼显得很有精神。不过在说起罗斯时，他的眼神变得伤感了，最终哭泣起来。罗斯已经于2018年5月去世了。

当然，面对这样一位文学巨匠的生前好友，人们总有很多问题要问，尤其是罗斯一向不喜欢公众和传媒的关注。很多人最好奇的是，罗斯生前最喜欢自己的哪部作品？对此阿德尔曼答道：《安息日的剧院》。

罗斯生前对特朗普怎么看？阿德尔曼表示：“特朗普当选时，菲利普非常沮丧。毕竟，纽约上西区是自由美国的心脏，如果你不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你在这里就是异类了。”

罗斯跟他的父母关系如何？对这个问题，阿德尔曼想起了罗斯本人讲过的一件事。在《波特诺的报怨》出版之前，罗斯带他的父母出去吃了一顿饭。“他对他们说：‘听着，大家可能觉得我的书描写的是你们，但这些都是虚构的。这本书可能会引起很大反响，你们可能会接到记者的电话，但你们并不需要回答他们。’”很多年后，罗斯回忆起那顿饭，便问他的父亲，他母亲当时对他的话怎么看，因为他记得他母亲当时哭了。结果他母亲之所以会哭，是因为觉得他得了“妄想症”。说到这儿，阿德尔曼大笑起来。不过，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罗斯的场景，阿德尔曼流下泪来：“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因为他得帮我在书上签名），但他没有打回来，我感觉很奇怪，就给他发了个短信，然后他回短信说：‘我在医院。’”

阿德尔曼到哥伦比亚长老会医院看望他。“我一进病房，就知道他不行了。他自己也知道。”

在与阿德尔曼（和罗斯的灵魂）进行了将近2个小时的谈话后，一个问题变得越来越迫切——阿德尔曼对罗斯的友爱如此之深，是因为罗斯签名的书让他挣了很多钱吗？虽然他并没有高价出售这些书。（阿德尔曼自己也戏称，这些罗斯签名的书“就是我的养老金”。）

他答道：“不是，我把他当成我一生最好的朋友。”（财富中文网）

译者：朴成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