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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一:无法后退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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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一称,他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但这正是他的不聪明之处。

从外表看,创业三年之后,张天一没有过于明显的变化:一身尽可能让他本人觉得舒适自在的穿着,手串在手腕上不松不紧地套着,说话时语速不十分快,却绝不拖泥带水。外人能够看到的唯一的改变可能就是在2018年春节前的北京,他不再执着地骑单车出门,因为“太冷了”。

2014年,北京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张天一将要毕业,按照惯例,他的就业去向应该是政府部门、司法机构、律所以及企业,但他决定要走一条这些之外的路。

张天一认为自己是一个相当自信的人,但这没能阻止他对自己会异化的担心,事实上,他承认直到现在,这种担心仍旧存在。

张天一曾经在北京CBD区域的国贸三期里实习,那时,他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视角向下看,视野中地面上走过的人“跟数据流是一样的”。这让他觉得害怕,害怕“人的异化”。

“当时我个人觉得这是人的严重异化,我不应该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他回忆当时自己的感受时说。

那时,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是北京 CBD 区域的一张名片、一套西服、或者一个职位,他觉得还是应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张天一当时喜欢的事是做牛肉粉。于是,他联合同学成立了一家专门做牛肉粉的餐饮企业“伏牛堂”,做张天一从小吃到大的湖南常德牛肉粉。

“那时候还是一个小文青。”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这个是理想世界,这个是现实世界,我要选择理想世界,远离现实世界。”张天一说自己的小店就是这个当时被他当作“理想世界”的小环境。而三年之后,他已经清楚地明白,世界上没有真空的理想世界,“理想实际上是在现实里求得”,而他现在给自己的一项任务就是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分寸与尺度。

北大法学院2014届湖南常德籍硕士毕业生张天一的创业,带有天然的话题性,这体现在新闻媒体对他采访时最多问到的一个问题上,就是“你为什么读了这么多的书,还卖牛肉粉。”这是当时他接受的媒体访问中绝对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三年之后,他自己忍不住旧事重提,并且自问自答:“陶渊明为什么会种地。”

事实上,最初决定做牛肉粉时,张天一的精神导师并不是陶渊明,而是老子,“一开始我喜欢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觉得那个才叫爽”,不过后来他明白“首先要实际,要遵循一些规则”。

伏牛堂最初的“实际与规则”,是从保证创业团队的稳定开始的。起初,几个合伙人就对未来有可能出现的纠纷进行了规避。张天一觉得那真的是太简单了,“我们是同学创业,都是学法律的,很好说话,对契约有一种天然的尊重。”他说,“很多中国人创业,感情和利益不好区分,但是我们可以分得很清楚,尊重契约,就不会有问题。”

张天一否认自己有所谓餐饮情结,至少“没有太多的餐饮情结”,但是他坚定地认为对牛肉粉,自己作为一个食客,是有感情的。而“做”牛肉粉,则是“没有对错,只有高下”的一件事——今天没有必要纠结北大法学硕士做牛肉粉这件事是对的还是错的,“真正看一个人要看高下,牛肉粉我做的和别人做的可能是不一样的,两个牛肉粉是有高下的。”张天一说。

张天一对伏牛堂的牛肉粉充满自信,“我自己觉得它还是一个很好的产品。”他说。他相信伏牛堂目前已经在市场上存活了三年,已经很说明问题,至少说明有足够的用户认为这个产品是好的;而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几乎每天都要吃牛肉粉的常德人,张天一在一碗粉要好吃的“粉、汤、肉”三个要素上花了足够多的精力,“配方就调整过一百多次”;做牛肉粉生意的人很多,但把牛肉粉做成一个商业,并且有牛肉粉自己的商业逻辑的并不多,而张天一做出了“伏牛堂”,这让他觉得自己与别人已经分出了高下。

饶是如此,张天一对自己的定位仍是“卖粉的”。这可以视为他主动为自己贴上的一个标签,不过2014年开始创业时,他对“标签”的嫌恶还异常激烈,不喜欢任何人在描述他和伏牛堂时加诸其上的一些形容词,比如90后、北大、法硕……

张天一认为自己对被贴标签的厌恶是与生俱来的,因为“贴标签本身就是一种异化”,他说,“贴标签能够使信息解读更高效,但很多时候很可能会偏离事实。”这种可能让张天一对贴标签非常讨厌,不过他后来想通了,因为“‘讨厌被贴标签’本身就是一个标签”,这一觉悟其实与他对创业这件事的认识非常相似:一开始会很在意对错、黑白、理想和现实,现在发现未必是这样。“刻意去分辨的时候,其实你的逻辑就已经不能自洽了。”他说。

张天一说服自己通过妥协实现了自身逻辑上的自洽,这让他每次在公开场合都会穿在身上的那件写着显眼的“霸蛮”两个字的黑色T恤免于遭受很多质疑。因为这件 T 恤显然是一个更为明显但对张天一尤为重要的标签。

“不用有人说,它就是一个标签。”张天一还刻意重复了一遍,“就是一个标签”。

“我的同学要么在机关,要么在律所,很悲催的是每天都有着装要求。”张天一感慨读了这么多年书,连穿什么这样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决定,“一个人的自由意志已经被抹杀到这种程度”,他在心里说了一句“OK”,然后给自己打上了这个代表着“拒绝被贴标签”的标签。“别的我可能掌控不了,但至少能掌控自己穿什么衣服。”张天一说,这其实就代表自己做伏牛堂卖牛肉粉这件事是自己能够自我选择的。而这件 T 恤,也就成了张天一的铠甲,在任何、哪怕非常正式的场合,他也只肯穿它。“这件衣服只要我穿着,就说明这件事我在做,就这么简单。”张天一说。

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逆流而上的态度宣言,但张天一做伏牛堂却更像顺流而下的一不小心就成功的创业故事。

“一开始创业,只是说我喜欢这件事,我喜欢吃牛肉粉,却吃不到,于是干脆就自己来做。”张天一认为这件事做得很“机缘巧合”,他与朋友们聊天时,会忍不住说2014年开始一直做到今天,总结起来就是“躺赢”,在一个刚刚好的特定的时间点,做一件恰恰对的事情,“就像长江东去,我是一条鱼,只要顺着水流就可以了。”张天一说自己当时的状态就是“我喜欢做一件事,我做了,我很爽”,至于未来要做成什么样子以及到底该怎么做,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这种“每天 OK,我喜欢,我高兴就可以”状态持续到了创业第二年,伏牛堂的员工人数“一下子”增加到三五十人,张天一也开始遇到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投资。

导师搭线,张天一给真格基金的徐小平送去一份伏牛堂牛肉粉外卖。张天一当时还处在并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安于享受“做个粉挺好挺开心”的现状,徐小平则已经看到过一个关于北大硕士创业卖牛肉粉的报道。依据张天一的描述,那次会面徐小平对他进行了类似于“你为什么做这件事,因为你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一定会走向世界”的鼓舞人心的夸奖,这让张天一第一次知道“我靠,原来我做的事这么伟大。”紧接着他开始激动,之后就是“泪眼婆娑。”他说自己当时被徐小平“点着了”。

徐小平在那个情境中,给张天一描绘了一个“牛肉粉走向世界”的远景,这个远景就像“彼岸”,“彼岸是不需要去实现的,彼岸是提供方向的,他能打动我就挺好。”张天一说。

而朝着这个能够打动张天一的彼岸前进的路程中,伏牛堂也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张天一希望向外界传达的讯息是,伏牛堂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餐饮企业,“其实我们今天主要收入结构和商业模式都与一开始时有很大不同。”张天一说。

现在,电商和食品销售已经成为伏牛堂的主要收入来源,尽管还保留着一定数量的线下体验店。

“一开始伏牛堂是纯堂食,后来外卖超过堂食,再后来淘宝、天猫、京东平台上,方便速食分类中能排到前十,现在便利店也能看到我们零售形态的产品,商业模式还是发生了很大变化。”张天一说,“唯一不变的就是牛肉粉了。”

这一变化不是张天一从一开始就有的计划,而是在三年中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一开始就是觉得自己是开饭馆的,后来突然有一天觉得不是,我是个卖牛肉粉的,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张天一说,“牛肉真粉正满足需求,是让用户吃一碗牛肉粉,所以我需要在任何一个时间维度,你想吃到我们牛肉粉的地方,我们都能提供,这才是伏牛堂本质上要解决用户需求的点。”

现在张天一接受了自己有两重角色,一个是90后,这是他的个人角色,并且还是个湖南人,喜欢吃这碗粉,另一重角色就是一个 CEO。他会形容自己成为 CEO 的过程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对这个角色,他觉得“还不错”,因为“有这么多兄弟姐妹愿意跟着你干一件事,而且牛肉粉这件事一干就是三年,不是说做的有多好,至少还在坚持,还有发展。”这让张天一“挺有成就感”。

伏牛堂的投资人都是张天一觉得很 nice的人, 或者说叫做“合眼缘”,而双方之间能长时间保持融洽关系还有一个原因在于张天一“自律性比较强”,他不会等别人给他提要求然后再按着要求去做,而是“在对方提要求之前就已经按照要求把事做好了。”

张天一的自律还表现在规律的生活喜欢上,夏天早上最晚5点半就会起床,冬天会稍晚一点,延至6点半,每天8点前肯定会到公司,他是喜欢制定计划并完成计划的人,这能够让他对时间进行有效的管理。

现在他已经不会像伏牛堂初创时亲自切牛肉炖牛肉,但公司的日常业务却仍旧需要他站在一线,有时候需要开上一整天的会。他觉得公司目前还处在他作为箭头带领伙伴向前冲的阶段,甚至他不仅觉得自己是一枚箭头,而是一个披坚执锐的将军。

现在,伏牛堂针对员工的一项保留拓展项目是在北京郊区的远足,距离80公里,按照计划完成需要两天一夜。将军张天一很喜欢“走这种程度的路”,那段路程中有很长一段手机没有信号,人走在那条路上,只能进,不能退。

创业三年之后,张天一觉得自己做的就像是在走一段无人区的路,前十公里不想走了还能原路返回退出,但走到50公里的时候,“回反正回不去了,退回去还不如走完。”张天一说。

张天一参加领英“大咖夜话”活动分享个人管理故事。
 

财富中文网:作为创业者,你是否遇到过身不由己的时刻,是否有需要自己违背内心去迎合的东西?

张天一:我觉得整体上是没有的。有句话叫“政治家是不能用道德来判断的”,我觉得好的创业者是不能用迎合不迎合,顺和不顺来判断的,只能看结果。这个事也好,这个人也好,我觉得唯一的尺子是市场,唯一的标准是时间。

财富中文网:你觉得自己是聪明人吗?

张天一:这就是我不够聪明的地方,我觉得我是个聪明人。

财富中文网:你是否喜欢跟聪明人在一起?

张天一:严格地讲,我不太喜欢跟聪明人在一起。我比较喜欢跟那种比较轴的人在一起。比较轴的这种人,不一定智商很高,但是我觉得智商这个指标不全面,人应该进入到智慧层面。

财富中文网:“轴”有时会表现为“偏执”,如何避免轴的人把你带往偏执?

张天一:我觉得不用避免,就是一个最简单的逻辑自洽。我觉得偏执有可能会失败,不偏执一定不会成功。这是我个人的逻辑。

财富中文网:三年来,是否有过想要放弃的“至暗时刻”?

张天一:整体没有,我们这个团队挺草根的。就做了一件事,其实真的是一开始还挺小的一件事。我们是真的没有经验,能活到今天,没有战斗经验,全靠战斗意志。此外就是多少有点运气,这个是避免不了的,肯定首先要“时来天地皆同力。然后自己再经历“三分人事”。

财富中文网:但人不可能运气总是好,有没有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或陷阱事先做防范?

张天一:不会预先做什么防范。

我们不管创业,还是成长经历都很顺,严格意义上说没有遭遇过什么大的挫折。发不出工资、经营重大不利的情况,目前都还没有。

但我觉得可能总会有,就是在一个位置和时间点上,等着我。我也知道说应该提前的去做很多的叫刻意练习也好,心理准备也好,但我是觉得等到这个坑它真的来的时候,就是疾风知劲草。只有风起的时候才知道你是个劲草还是个怂包。还得到那个点上去看,我觉得这个事是避免不了的,人一定会遇到挫折,这基本上是客观规律性的东西。(财富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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