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收费：一场与民争利的“改革”闹剧

最近，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凤凰县宣布，从4月10日起，原本免费的凤凰古城景区和南华山神凤景区合二为一“捆绑销售”，对游客收取148元的门票。

多年来，随着旅游开发活动的轮番侵蚀和消费主义热潮的深度浸淫，凤凰早已不是沈从文先生笔下田园牧歌式的《边城》，但这个与云南丽江和山西平遥并称中国三大古城的古老小城这一次还是因为激进的商业主义陷入了舆论的漩涡。更重要的是，收费行为背后赫然露出当地政府翻云覆雨的那只大手。

媒体披露，负责实施古城门票收费及营销的凤凰古城景区管理服务公司由湖南省全国人大代表叶文智经营的凤凰古城公司、南华山公司、乡村游公司与政府联合组建而成。其中，凤凰政府以土地入股49%,叶文智占股51%。

凤凰决定收费的消息刚刚传来，传统媒体和网络平台上面就一片质疑、批评和抵制的声音。随后，古城部分商户集体歇业，抵制收费，甚至发展到前往县政府门前聚众抗议，当地政府紧急出动特警控制场面。事态一步步升级，一步步扩大，逐渐演变成一场牵动全国的公众事件。

一心设卡收费的当地政府显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有预先打好应对的腹稿，官方的解释始终缺乏内在的逻辑。先有副县长出面安抚当地客栈老板代表：这几天游客冷清，大家过段时间再看看，很多人不在乎门票多少。言下之意，这点钱，游客掏得起，熬过这段苦日子，大家照样有钱赚。随着批评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当地政府又打出一张王牌，称收费的目的不是谋利，而是为了规范景区管理，为凤凰旅游的长远着想。意思是，收费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古城，服务国内外游客。为了平息舆论，当地政府官员最后甚至扛出了“改革”这面大旗，称收费虽然会影响到一部分人利益，但“凤凰县毅然选择改革是必要的、必然的”。

姑且不论凤凰收费够不够格戴上“改革”这顶高帽子，凤凰当地政府直接参与收费是否符合执政伦理，收费的真实动机到底如何，我们先来看看这场所谓的“改革”到底影响到了哪一部分人的利益。

古城收费，首先直接影响到的当然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慕名前往凤凰的广大游客。除此之外，古城旅游生态链上的当地家庭旅馆、商铺、沱江河下游农家船，当地旅行社、导游等等靠着古城维系生计的从业人员显然也受到直接的冲击。

这部分人数量之众可想而知，但却被凤凰当地政府官员轻描淡写为“一部分人”，而且是潜台词里的“一小部分人”。于是，在中国《价格法》已经出台多年的背景下，凤凰政府在改革大旗的掩护下，事先没有提前进行任何公示、没有举行听证，闪电式地推出了这项引发轩然大波的收费政策。程序正义在这里完全没有找到立锥之地。

目前，古城收费的真实影响已经开始显现。

根据凤凰县政府公布的数据，截至4月13日，古城实施收费后头4天内门票收入突破了227万元，但游客人数大幅下降，只及去年同期的38%。另一方面，据媒体报道，街面上卖土特产的商贩一天只卖了18块钱的东西。售票之后的第一个周末，也就是4月13日-14日，“以往爆满的家庭旅馆入住率也不到五成，还有近三成未营业”，一些小贩一天仅卖十余元，很多农家船主则干脆蒙头睡觉。

有缘一睹古城风貌的游客人数少了，当地基层旅游从业者的收入少了，只有古城的门票收入立竿见影地多了，也就是说，只有凤凰政府和有份分红的私营公司口袋里的钱多了。

当然，古城收费对旅游人数和当地旅游业从业人员收入的长远影响还有待观察。而且，可以预计的是，收费风波逐渐平息之后，前往古城的游客依然会稳步回升，因为凤凰的稀缺显而易见。凤凰当地政府官员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不然不会公然宣称，很多人不在乎门票多少。但是，一旦上级主管部门和游客以及公众默认了凤凰的闪电式收费，尝到甜头的凤凰政府难保不会在未来绕开程序，继续推出闪电式涨价；同样也难保其他类似的景点有样学样，打着改革的旗号，占山为王，设卡要钱。届时，中国会不会出现一个可耻的“凤凰模式”，值得警惕。

近年来，旅游业俨然已经成为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但是，地方政府身为政策的制定者和执行者，就必须自动放弃直接参与这棵摇钱树的利益分配，避免与民争利.不能一面担任裁判，一方面又亲自走上市场，与运动员角逐。盯着那一点门票钱，与民争那一毛三分利，既有违执政伦理，又无异于杀鸡取卵。政府应该承担的是一个主导的角色，提供发展方向，做好服务与管理，抓好规划和配套设施建设，提升景点景区的综合价值，推动当地旅游业优化升级，在为民谋利的前提下，靠旅游业贡献的税收来增加财政收入，这才是一个政府应该有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