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关何处

春节从北京回家过年，发现这个省会城市近郊的这个小镇又变了。

火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是出租车出了市中心，走省道，经过新开通的高速公路，一路上都跑得格外平稳顺畅，丝毫想象不出两年前还是三步一颠、五步一跳的砂石泥土路。车前灯撕开浓重的夜色，宽阔的道路两旁就是冬天的田野，覆盖着头天晚上落下的积雪。

到家已经是下半夜，镇上的路灯挑在高高的灯柱上明晃晃地亮着，照着平整坚硬的水泥路面，依稀有些灯火通明的样子。当年的那些夜晚已经恍如隔世。

那时下了晚自习，借着昏黄的路灯，和同学三五成群地蹬着自行车飞驰在回家的柏油路上。一路上轻车熟路地绕过那些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耳旁呼啸的是冬夜冷冽的风和同学们呼朋引伴的笑语，头顶连绵不断闪过地是法国梧桐掉得光秃秃的树枝，以及高天上跟着我们穿行在疏朗枝叶间的冷月。

十几年前小镇中心一个巨大的池塘早已经填平，建起了高高的住宅楼。盛夏里的那些荷香蛙声和柳影蝉鸣已经成为回忆。

全民炒房的热潮同样也席卷了这个小镇。90年代中期，二、三万块钱就可以在镇上买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如今商品房的均价也已经飙升到三千往上走，一套房子没有二、三十万拿不下来。房价水涨船高，以前城里才有的房产中介也在小镇上开了张。

最近风传邻近的经济开发区有意再度扩张，小镇可能会并入新区。果真如此，估计又会开始新一轮的征地和开发，到时候房价似乎还有上涨的空间。

楼市一年一个行情，家人不禁有些发慌，忍不住开口劝：北京的房子是买不起了，好歹趁早先在家里买套房子吧，不然老了老了，两头都没得落脚的地方。

多年前镇上唯一的两家百货商场早已经关张，取而代之的是这几年新开的几家大型连锁超市。常年在农贸市场买米买菜的乡亲们也开始习惯了频繁进出超市，习惯了开放式货架和条形码，习惯了手推车和滚梯。

镇中心像模像样地建起了购物广场和步行街，不过生意似乎有些惨淡。但是到了夜里，步行街咖啡厅的霓虹灯还是惺忪地睁开眼，生涩地向行人抛着媚眼。唯一的一家KTV也努力显出几分热闹。当年挤在滚轴溜冰场里卖弄身手的小年轻们如今换了一茬人，转战到KTV的包间里，伴着粗糙的音响，用充满青春期荷尔蒙的歌喉卖弄刚刚学会的最新流行歌曲。隔着马路远远地看过去，恍惚间也有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错觉。

他乡依然是他乡，故乡早已不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