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利润率超高的工业巨头在中国为大量摩天大楼提供了系统和产品。现在，它正撼动着航空业的格局。

    就像一个骄傲的父亲，路易•谢纳沃（Louis Chênevert）一脸笑容地等待着我的称赞。这位联合技术公司首席执行官身高6英尺5英寸（约1.96米），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让我站在他的孩子前面——一台造型优美、推力为5,000磅的喷气式飞机发动机，它就像艺术品一样被陈列在那里，灯光由装置底部照亮。

    我们站在一个洞穴式的飞机机库中，一个距离联合技术公司（United Technologies）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市总部不远的地方。在几个小时后，路易•谢纳沃将主持公司的年度投资者大会，而楼内则布满了该公司知名工业品牌的巨幅宣传画。不远处是一架西科斯基S-76D直升机，一架类似于越野车、可乘坐13人的飞机，它们受到能源行业的青睐并被其用于向石油钻井平台运送工人。距离不远的地方是一台开利的工业空调系统，足以给整幢综合办公楼降温。还有一个奥的斯电梯（Otis）的传动系统——类似于应用在目前在建的中国天津高银117大厦上50台双层轿厢电梯所使用的驱动装置，这座大厦预计将于2016年投入运营。

    对路易•谢纳沃来说，这些展品中最大的亮点是普惠公司（Pratt & Whitney）联合技术公司旗下一个令人尊敬的子公司）开发的最新喷气式飞机发动机。这款称为齿轮传动式涡扇（GTF）发动机为航空业带来了重大的技术进步。测试表明，GTF的燃油效率比目前的发动机高16%并且噪音低50%，这是近年来在公司业务中取得的最重大进步。但GTF不仅仅是一个体现了公司创新能力的振奋人心的案例。到2015年，第一批GTF发动机助力庞巴迪和空客的飞机翱翔蓝天时，它也将为这位首席执行官带来“个人胜利”。路易•谢纳沃已支持并培育这个项目近20年，毫不奇怪他为什么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

    在我组织语言想要发表一番评论之前，充满热情的路易•谢纳沃挥舞着手并微笑地开始推销这款产品。他用他深沉的魁北克口音说到：“GTF就是未来，是几十年以来商业喷气式飞机发动机领域最大的颠覆性技术。”

    在我们仔细端详该发动机巨大的风扇叶片时，路易•谢纳沃得意地解释到为什么这是航空业的颠覆性力量——尽管它还没有正式投入运营。谢纳沃表示：“航空公司期待GTF，因为它能帮助它们节省很多资金，因此飞机制造商不得不选用它。这款发动机推动航空公司开发新一代的喷气客机，比它们所计划的提前了10年。”

    直到不久之前，联合技术公司的竞争对手通用电气一直占领着窄体和支线喷气飞机发动机市场，这是发动机市场中规模最大且利润率最高的市场。然而联合机技术公司凭借齿轮涡扇发动机——静洁动力系列发动机十年来第一次给通用电气带来了真正的挑战。向航空公司提供飞机采购建议的Kestrel Aviation公司的斯蒂芬•维拉（Stephen Vella）表示：“联合技术公司之前在这类发动机领域落后于竞争对手，但现在令人吃惊地成为行业先驱。他们迫使通用电气跟上步伐。”目前，联合技术公司获得了约30%的新一代单通道喷气式飞机发动机订单，截止2020年，预计这款发动机每年将为公司增加大约50亿美元的收入。

    联合技术公司是一家行业领先的综合性工业集团。事实上，这家公司可以说是美国最成功的多元化制造企业。这家已诞生85年的公司在2013年的收入达到629亿美元，按销售额计算业内排名第三，仅次于通用电气（1,460亿美元）和波音公司（870亿美元），然而其盈利能力和业绩则领先大多数厂商。事实上，联合技术公司在今年的财富500强排名中位列第45位，在过去20年一直受到低估。在此期间，该公司每年的股东回报率高达16.3%，市值从80亿美元增长到1,070亿美元，轻松地击败了通用电气（年回报率8.8%）和波音（年回报率11.0%）。

    自从56岁的路易•谢纳沃在2008年成为首席执行官以来，联合技术公司的年平均回报率接近12%，而标准普尔500企业在此期间的回报率仅为8.4%。《分析师的会计观察》（一份面向资金经理的新闻通讯）的作者杰克•希塞尔斯基（Jack Ciesielski） 为《财富》杂志进行了一项有关利润率的研究。这项研究显示，联合技术公司2013年的总资产现金回报率达到11.4%，超过行业平均水平10.2%，也远远领先于通用电气工业业务的8.9%。

    在一定程度上，路易•谢纳沃是通过简化并把业务重组成两个高增长的业务部门——航空产品和建筑系统来实现这样的业绩。联合技术公司之前的业务更加多元化。但在过去几年，路易•谢纳沃剥离了很多业务，从风力发电机到工业涡轮机到窗式空调。与此同时，他通过在2012年以165亿美元收购零部件制造商古德里奇而扩大了公司在航空领域的业务范围——这是航空业历史上最大的收购案例。

    收购古德里奇使得航空业务成为联合技术公司两大业务中较大的一个。该业务部门的收入目前占公司总收入的54%，业务包括发动机制造商普惠以及全球领先的军用和民用直升机制造商西科斯基。古德里奇加入了航空系统集团，使其能为航空公司提供除航电之外涵盖机头到尾翼的一切产品系统。

    在建筑系统领域，联合技术公司为办公和公寓大楼提供暖气、空调、电梯等重型设备，并为全球各地的机场、铁路和地铁站提供基础设施。该业务部门包含两个主要业务：2013年全球销售额为125亿美元的奥的斯电梯与扶梯业务，以及环境、控制与安防业务（包括开利的商用暖气与空调系统以及消防与安防设备）。

    尽管可能听上去像类似于你祖父时代的工业公司，但路易•谢纳沃领导的联合技术公司并不像传统的制造商那样随着GDP沉重地前进。这位首席执行官偏爱大胆和面向未来的想法，例如他钟爱的GTF。（其它重大项目包括超高能效的开利空调系统和新型西科斯基军用直升机，后者的飞行速度比畅销的黑鹰直升机快50%）。在此次投资者会议上，路易•谢纳沃披露了令很多分析师震惊的雄心勃勃的目标。他承诺到2020年让销售额超过1,000亿美元。这意味着每年增长8%，远超全球GDP的预期增长速度。晨星公司（Morningstar）分析师丹尼尔•霍兰德（Daniel Holland）表示：“鉴于联合技术公司的庞大规模，实现这些目标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即使在良好的经济时代，这种增长速度也极为困难，并且我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在两个领域都可能出现强大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路易•谢纳沃设定了这些雄心勃勃的目标。首先，美国军费开始持续萎缩，因为美军撤出阿富汗而且有来自华盛顿降低庞大赤字的压力。普惠是洛克希德马丁制造的联合攻击战斗机的唯一发动机供应商。尽管联合攻击战斗机受困于成本超支严重，但仍是五角大楼最庞大的项目，将是未来几年稳定的发动机采购商。但国防业务的其它部分面临收缩。去年，由于黑鹰直升机的订单和服务收入下滑，西科斯基的销售额为63亿美元，实际上下降了7.9%。整体上说，联合技术公司来自军事部门的收入到2020年将保持不超过5%的增长速度，是过去十年的一半。

    第二个值得担心的地方是中国经济增速下降。国际评级机构惠誉预计中国2014年的GDP增速为7.3%。虽然这个速度仍高于发达国家，但低于政府7.5%的目标，这将是中国大陆自1990年以来的最低增速。如果这种降速造成中国繁荣的城市房地产市场急刹车，这可能会是路易•谢纳沃面临的重大问题。通过为中国的大型城市不断涌现的摩天大楼提供电梯和暖通空调系统，联合技术公司去年在中国实现了48亿美元的销售额。（注：不包括航空业务收入）

    即使担心，路易•谢纳沃也不会显露出来。这为首席执行官不断提到两个全球性的大趋势，这激励他聚焦建筑和航空市场——城镇化和航空旅行的快速增长。他强调：“全球只有16%的人曾经搭乘过飞机。20年内，这个数字将增加到25%。而全球各地的城市到2030年将增加超过10亿的中产阶级人口。”世界正在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式运转，这听起来不错。但要想真正抓住这些趋势带来的机会，联合技术公司必须加快创新速度。

    作为领导者，路易•谢纳沃精力充沛、极其乐观，而且在多年运营实验室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知识。行业之外很少人知道的是，他在公司内部以设定听上去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而闻名，并且能够通过一系列压力影响和启发灵感而实现这些目标。他不时地冒险使用英语也增加了他的个人魅力。例如，在法国图卢兹劝说空客时，他曾被问到母语为法语的优势。他回答说：“法语很有魅力，它帮助我们加深关系。”

    路易•谢纳沃在加拿大蒙特利尔长大，其祖父参与创立了目前的SNC-Lavalin公司（C代表谢纳沃），这是加拿大的建筑工程巨头。他说到：“我总是希望制造什么东西——汽车、轮船或飞机。”在蒙特利尔商学院获得生产管理学位之后，路易•谢纳沃在1980年在靠近蒙特利尔的通用汽车工厂（制造雪佛兰卡马罗）找到了一个工作。他领导一个45人的团队，在下午5点到凌晨2点期间安装车轴和车架。

    即便是在肌肉发达的汽车工人中，路易•谢纳沃也能脱颖而出，因为他极强的个性和出色的体格。路易•谢纳沃当时的老板、庞巴迪航空公司（Bombardier）的现任总裁盖伊•哈契（Guy Hachey）表示：“他在腰间随时配备两个天线长达6英尺的收音机，即使离开工厂去五金店也不例外。他既像特种部队士兵，也像外星人。”

    1993年，路易•谢纳沃加入了位于魁北克省为螺旋桨飞机制造发动机的普惠工厂。这些飞机中的一个关键零部件是变速箱，但是很少用于喷气式飞机。然而这个变速箱后来成为GTF技术的基石。路易•谢纳沃的制造技能吸引了联合技术公司时任首席执行官乔治•大卫（George David）的注意，这位知名的财务与效率专家把联合技术公司从高成本的落伍者变成全球供应链管理的领导者。

    大卫在1998年把路易•谢纳沃提升为普惠公司的领导者。当时，普惠是第三大商用飞机发动机供应商，远落后于通用电气和罗罗。路易•谢纳沃表示：“从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我们一直是绝对的领导者，但后来失去了领导地位。在20世纪80年代初，普惠结束了其在窄体喷气飞机——单通道飞机，通常有120-190个座位——市场的统治地位，而集中精力于更具诱惑力的宽体飞机市场。当时，管理层认为宽体飞机会赢得越来越多的国内市场。相反，通用电气把窄体飞机看作未来趋势，在1981年与法国的斯奈克玛成立了平股合资公司CFM国际，赢得了波音737系列的独家发动机供应合同。CFM迄今为止仍然是畅销的波音737飞机的独家供应商。

    窄体飞机市场的生意已被证明好于宽体飞机市场，这造成了通用电气的崛起和普惠的衰落。联合技术公司前首席执行官大卫表示：“宽体飞机定价真是疯狂。我们必须以生产成本的一半进行投标，意味着我们从一开始每台发动机就损失数百万美元。”宽体飞机售后服务的销售情况也不佳。发动机有点像剃须刀片：制造商一开始以盈亏平衡点或损失销售发动机，但在更换零部件、大修和维护中赚取大量收入。在频繁飞行的飞机上，服务收入是最大的一块。一架波音747或767平均每天两个来回。窄体飞机更像出租车而不是豪华车。它们不断地飞行，每天通常7个来回。因此，售后服务的销售收入回报通常来的更早，也更庞大。一台价值500万美元的单通道发动机在20-30年的生命周期内通常会在零部件和维护方面带来2,000万到3,000万美元的收入。

    空中的窄体飞机也更多。统治单通道市场的两款机型波音737和空客A320是业内历史上最畅销的系列飞机。单通道飞机是西南航空和捷蓝航空等低成本运营商的唯一选择，让航空公司能够为国内航线安排更频繁的航班，而仍能坐满。

    作为普惠的新任首席执行官，路易•谢纳沃希望普惠重新成为窄体飞机领域的大卫主要厂商。因此，他支持在实验室中开发革命性的技术：GTF。但首先，路易•谢纳沃必须让乔治•大卫认可他的计划。 路易•谢纳沃表示：“一开始，他并不热心于此。”普惠当时正在开发一款新的发动机，使其成为宽体飞机波音787梦想飞机的其中一个选择。但是路易•谢纳沃和大卫最终决定从787的激烈竞争中退出，并把研发资金用于GTF。总之，这个决定让普惠重新焕发了活力。

    如果你不是航空工程师，齿轮涡扇发动机的工作原理会让你头晕目眩。简单地说：GTF是首个就齿轮驱动风扇而专门设计的飞机发动机。其对齿轮的创新使用带来了突破。在传统喷气发动机中，一个单独的“直驱”轴从风扇运转到涡轮机从而带动风扇的转动。当燃料与压缩后的空气混合后，涡轮机便从中获取动力，进而在燃烧室中点火以产生可控的膨胀气体爆炸。风扇和涡轮机直接连接，这样，它们便以完全相同的速度运转。

    但这种安排存在一个问题。风扇，尤其是较大的风扇，在低速运转时更加高效。而且涡轮机以更高的速度运转时其运营状况最佳。原因是，低速旋转的大风扇通过大幅增加发动机外围的空气量从而提高了发动机关键的“涵道比”。涵道空气为飞机提供了90%的推力。普惠的创新是在风扇和涡轮机之间放置一个变速箱。该变速箱让风扇以涡轮机三分之一的速度运转。结果就带来了更安静、能效更高的发动机，受到飞机制造商的热捧。

    首先，在2007年，GTF获得了突破性订单，它来自加拿大的庞巴迪公司。这个小型支线飞机制造商希望在低端产品线上挑战空客和波音公司，而GTF正是庞巴迪新一代C系列喷气式飞机所需发动机。庞巴迪公司总裁、路易•谢纳沃在魁北克的老朋友哈Hachey表示：“它让我们的飞机极具竞争力。”（Hachey说，在去年9月的试飞中，该飞机极为安静以至于让大多数目击者错过了起飞的瞬间。）

    来自庞巴迪的订单帮助路易•谢纳沃赢得了他需要的大买家：空客公司。鉴于与CFM的独家合作关系，波音公司将发动机换为GTF的机会很小。但其主要的窄体飞机竞争对手空客已经成为普惠的客户。要想采用GTF，空客必须推出全新设计的A320系列飞机，这对于任何制造商来说都是重大决策。

    对于普惠的新技术，业内曾有很多质疑。空客首席执行官布雷杰表示：“很多航空界的人士质疑其可靠性以及竞争力。”但布雷杰了解路易•谢纳沃并且相信他。“我知道，如果路易•谢纳沃把自己的精力放到研发上并且认为这会有效，那么它就会有效。”由于GTF发动机承诺节约大量燃料，这款发动机便激励着空客（为新的发动机）推出新一代A320neo飞机。

    通用电气的合资公司CFM也没有袖手旁观。该公司开发了自己的先进发动机CFM LEAP，在燃料节约和降噪方面的表现与GTF旗鼓相当，也在竞争A320neo订单。LEAP的技术不同：它不使用齿轮，但以更高的压力压缩氧气，使得发动机在产生相同的推力时需要更少的燃料，让发动机以更高的温度运行。

    由于GTF，联合技术公司目前再次成为窄体发动机领域的主要厂商并挑战着CFM数十年以来的统治地位。普惠预测，截止2020年，其每年发动机的总销量将约为1,000台。路易•谢纳沃说：“这是自从1980年代以来我们达到的最高值。”

    谈到电梯和扶梯，中国可能是全球任一产品线上最大的市场。在全球出售的850,000台电梯和扶梯中，中国的开发商和政府机构购买了550,000台，也就是说全球每3台电梯或扶梯中就有2台是销往中国的。相比美国总计约20,000台的销量和150亿美元的市场规模，中国的电梯市场过去十年一直以每年20%的增速增长。其背后的驱动力是中国快速的城镇化进程。每年，大约1500万到2000万人从农村迁移到城市。

    大规模的人口迁移带来了大量的高层住宅复合体，甚至在华中和中国西部出现了新的城市。这两个区域是中国新任总理李克强的快速发展目标。去年，中国开发了1500万套住宅，是美国的15倍，其中大多数都需要电梯。奥的斯中国区的订单量在2013年增长了23%。

    但情况并非完全乐观，例如新销售的缓慢增长。进行大规模建设的中西部城市目前面临住房供给过量的问题。瑞士信贷分析师杜劲松表示：“销量和价格已经在下滑，工程建设规模也将下滑。所有建筑物超过了迁移到城市的人口数量。这将减缓未来的建设速度。”

    尽管建筑业的繁荣开始刹车，路易•谢纳沃仍能在中国创造出强劲的业务增长，只是他需要从依赖新产品销售模式转向服务。就像发动机业务一样，服务是收入的重要来源。目前，该制造商只为其在中国销售的25%的电梯提供服务，而在欧洲和美国这一比率为75%。中国政府通过了一项法律，不仅要求维护单位进行更频繁的检查，还要求开发商雇用制造商为其销售的电梯提供服务。这个趋势将在未来几年大大有利于奥的斯的服务收入。我们期待着未来能看到联合技术公司在中国收购一系列提供电梯服务的公司。路易•谢纳沃表示：“很明显，打造服务业务将是我们重大机会。”抓住这个机会是未来的最重大挑战之一。

    回到飞机机库，在我们离开GTF时，路易•谢纳沃开始热情地谈论他第五十次访问中国。他说到，他喜欢登上上海环球金融中心顶层（当然是搭乘奥的斯电梯），那里有全世界最高的观景台。从这个高度，他俯瞰着各种新旧建筑物，这些是在未来的数十年将会由奥的斯提供服务的建筑。路易•谢纳沃表示：“去中国让我很高兴。”为什么不呢？他有各种理由喜欢他眼前看到的一切。（财富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