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连“购房70平米可落户”想到的

中国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再往前走，没有哪一条路是容易的。一切维持现状的路肯定也会走得很艰辛。

“作为生命的规律，当某种东西变得僵化的时候，它就会消亡。”

——李安，华人国际导演

今天，看到一则新闻（http://finance.sina.com.cn/china/dfjj/20130227/105514662288.shtml），说大连实施新的落户政策，购房70平米即可落户口。说起来， 这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政策，多年前，很多城市都实施过类似的政策，比如中国最大（人口）、最现代化、最国际化，同时现在也是房价最高的城市——上海，曾经也实施过买房给户口的政策。

说到户口，中国人并不陌生。要在大城市获得一个户口一向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北京2000多万常住人口中，四成人没有北京户口。20年前，一个农村或者小城市的人，获得大城市户口的主要途径是念书考试。“念书考试”是一种选拔制度，中国自古就有，对于国家和社会而言，这种选拔制度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它使得人才有一个脱颖而出的通路，社会阶层因此也具备了有限的流动性。但这个使得下层民众有机会向上层流动的制度如今能发挥的作用已经大大减弱了，这就是许多中国有识之士所观察到的所谓的“阶层固化”。这个制度弱化直接的原因在我看来，有一点就是房价居高不下。

在中国房价高到已经成为老百姓不可承受之重的时候，大连政府想到的一个稳定住房市场的政策居然就是买房给户口。有媒体在新浪微博上质问，房子不好卖的时候，为什么不是让房子降价，而是给户口。有网友辩解说，大连是一直有买房给户口这个政策的，并不是为了稳定房市现在才推出。然而，鉴于大城市的户口对一个人的重要意义，不管原来有没有“买房给户口”的政策，它事实上都是在给当地的房子促销，而且这个促销方法只有政府能给得了。同时，现在大家都明白，地方政府出售土地是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大连政府推行该项政策难道不是面临着很高的道德风险么？

冯仑最近在亚布力论坛上谈到世界上房地产的三种制度：即美国，全靠市场；新加坡，80%政府解决，20%市场解决；德国，政府把住宅变福利产品。他还说，其实还有第四种制度：香港式，政府切香肠批租土地，与开发商形成利益共同体。这个第四种制度我怎么觉得与大连现在正在干那么的像呢？

其实，现在即使是最乐观的人也知道，中国的社会、政治和经济当下都面临很大的挑战。窃以为，房地产是破解这三方面挑战的关键之一。理顺房地产市场，才能缓解已经积蓄很长时间的社会矛盾、经济扭曲和与之相随的政治风险。同样是在今年的亚布力论坛上，冯仑认为新加坡模式比较适合中国，80%政府解决，20%市场化。“如果选择新加坡制度，咬牙20年就好了。领导者最重要的是愿景、价值观、计划、决策、坚持和负责任。就像江湖大哥，大哥是用来干什么的？是说完了负责任的，而且能扛得住。”他以独特的冯氏语言表达了希望政府承担责任。

冯氏说的新加坡模式要求政府负责给80%的人提供低价住宅。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实现的，因为这意味着巨额的投资。按照“十二五”计划，中国要建3600万套保障房，我粗略地算了下，这意味着政府为此投资至少4万亿，而中国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10万亿左右。因此，钱从哪里来是一个问题。

盘活存量的住宅资源也是个办法。让存量房相对于老百姓的收入不再高高在上，这是个艰巨的任务，靠喊口号是实现不了的，靠目前抑制需求的政策我看也作用有限，毕竟中国还处在快速城市化的进程中。据我观察，中国存量房中有不少是空置的，它们既不出租，也不出售，这是对社会稀缺资源的一种极大浪费。更糟糕的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市场存在，一些住宅盖得很不宜居住——因为买的人不是用来住的——这就是更大的浪费了。

除了上面两个手段，我们在金融政策上必须配合，真正保证币值的稳定，以减少对房地产的投资性需求。这要求央行不能根据统计局的CPI制定货币政策，许多经济学已经指出官方的CPI有多么不靠谱了。最近经济学家陈志武在新浪微博上说，根据中国的官方的CPI数据，2000年到2012年，物价累计才上涨了31%。一年扭曲、两年扭曲还可以，如果持续十年，就会最终得出这样一个谁都不信的数字。

以上促使中国房地产市场健康化的思路，哪一项做起来都不容易，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政策，推进哪一项都会面临极大的阻力。这可能就是冯仑为什么要说“咬牙20年”了。但中国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再往前走，没有哪一条路是容易的。一切维持现状的路肯定也会走得很艰辛。

今天，看到大连这个新闻之前，发现李安居然算是我的老乡，忍不住就研究了下他。我想以李大导演说的一句话作结，现学现卖，他说，“作为生命的规律，当某种东西变得僵化的时候，它就会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