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梁山真相（二）

对于高俅，人们通常有两大误解。

第一个误解是他之所以得到端王——也就是后来的宋徽宗——的宠信，是因为他是踢球的高手。高俅确实是因为球踢得好而被端王留在府里的，但《水浒传》原文指出，从此之后，端王让高俅“每日跟着，寸步不离”（第一回）。如果高俅只会踢球，端王想踢的时候召他过来就行了，怎么会到形影不离的程度？莫非两人是基友？有这个可能，但原文没提供任何线索，所以我们不能乱猜。最合理的解释是：高俅是帮闲的出身，很会揣摩富家子弟的心思，帮他们消磨时光，这些在前文已有介绍。而端王是个纨绔子弟，对帮闲之事“无般不爱”。所以，两人整天混在一起就不奇怪了。

第二个误解是他在徽宗登基之后，马上被重用，当上了“殿帅府太尉”。原文是说，徽宗“登基之后，一向无事”。后来忽然有一天才开始抬举高俅。这个“一向”是多久，原文没有明说，但是可以推算出来。

《水浒》的叙事在时间上是比较严谨的。最早出现明确纪年的地方是第七十一回，梁山好汉在“宣和二年春”（1120年）排定座次。从这个时间点推回去，可以一直追溯到高俅当上太尉，这一年是宋徽宗政和二年初（1112），而徽宗继位于1100年，也就是说，高俅是在端王当上皇帝11年以后，才开始当官的。

高俅是个“破落户”，一没有背景，二没有功名，根本不具备当官的资质。但他给皇帝当了十多年的家奴，可以想象，在这期间，他一定是小心谨慎、勤勤恳恳地做人做事，讨皇帝的欢心，也积累了人脉关系。皇帝看他忠诚可靠，所以才被破格抬举。这和他会不会踢球已经无关了。事实证明，徽宗的眼光不错，高俅官当得很顺利，不到半年，就做到握有兵权的殿帅府太尉。

高俅事上有方，驭下却乏术，这也和他从前一直做家奴的经历有关。在上任的第一天，高俅看到王进生病没来，想起当年和王进老爹王升的一段过节，就叫人强行把他拉来，要打他一顿。高俅和王升有什么仇恨？按王进的说法是：“（高俅）比先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

《水浒传》作者好像是通过王进之口说明了真相，但实际上，他想告诉我们，王进在撒谎。学使棍棒有什么错？王升是职业军人，为什么对一个菜鸟下这样的狠手？如果王升在主持公道，惩戒凶顽，王进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讲出来？王进其实是在用“比先曾学使棍棒”来掩盖真相。真正犯混耍横的，很可能是王升，高俅则是无辜被打。

所以，高俅的报仇心理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韩信那样，能忍受胯下之辱。但高俅在这样的时机与场合打王进是极其错误的。他上任不到一天，还没有树立威信。在和王进对话时，他表现得语无伦次，蛮不讲理。这都是因为他得势不久，免不了得意忘形，又缺少做官的经验。可他没想到，有众多牙将和王进要好，纷纷替他求请。看到这种情况，高俅产生了奴才的警觉，他摸不清王进的底细，于是就把放了。这样一来，他不但没有达到出口恶气的目的，还赢得了气量狭小、公报私仇的小人名声。他在上任第一天的表现确实非常失败。

太尉的愤怒让王进感到恐惧，他当晚就逃跑了。其实，他本来有别的选择。他自己并没有得罪过高俅，如果主动向高俅认罪悔过，请求宽恕，或许能得到一个双赢的结果。高俅挽回了声誉，王进也能留下来，没准还受到重用。他的逃跑证明他心虚，也说明他和老爸一样不是善主，现在的处境是对他平时作恶的报应。

王进的出逃是《水浒》中意义最为重大的事件，几乎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当然也包括林冲的命运。我们将在下一篇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