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还能更暴力吗?
此刻在我脑中浮现的,仍是那张小朋友被幼儿园老师揪着耳朵举起、双脚离地的照片。从看到照片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不愿想起的种种经历,在心中反复播放,不如在书写中获得短暂的释然,尽管,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几个月前,和一众朋友聊到上学时候的事,原本平静的氛围,被“坏老师”这一话题搅动,好多人都滔滔不绝,义愤填膺,埋藏在心中的血海深仇一发而不可收拾。
体罚几乎是每个人上学时的必修课,尽管我是人们眼中的“好学生”,也未能幸免。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和十几个同学一块儿被女班主任点名罚站,老师说如果想坐下,就自己打自己一巴掌,这样你们就长记性了。在其他同学的注目下,老师一个一个的监视同学打耳光,打得轻的,她就再补上。轮到我的时候,我索性等着她打,现在想来,仿佛那一下耳光并没有多疼,但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剩下的时间我更多的是个看客,很多同学被体罚的记忆在我心里都格外清晰。有一次,一个体育老师因为一个男同学当众和他顶嘴,扇了那个同学一耳光。第二天,家长就闹到了学校,向校长告了状。那个男老师被校长找去“谈话”后,回到教室,理直气壮的冲着全班嚷:“那个同学说我昨天上课打他了,你们说我打了吗?”我一时怔在那里,旁边的同学竟然异口同声的说:“没——有——”同时摇头,配合着一致的语调。我只有,低下头,玩手指。
周围很多朋友都是一路念重点学校,少有体罚的经历,但言语暴力的伤害更甚。一个闺蜜之前所在的学校,老师对一名女同学说了很侮辱性言语,最终导致了该女生自杀。在我上高中后,也得知之前有一名女生因为老师的批评而在家中跳楼自杀。每次在学校见到那名老师,我都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
在我们那次聊天的最后,所有人忽然都有一种逃出升天的感恩心情。一个男生感慨的说:“当时(长期受老师虐待)幸亏家里让我转学,我才摆脱了作为差生的自暴自弃,最后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其他人,不知后来怎样了。”
毕业多年后,我和一个小学同学见面,聊起当年的种种,我还是很激愤。她劝我说:“你算好的了,上了好大学,有了好工作。你换个角度想想,那时老师还是认真教咱们的,你不知道现在的老师,上课根本不好好教,就等着学生参加他们开的补习班赚钱。倒也不打不骂,但也不管学生,这样就好吗?”
她的一问,让我想了很久。教育对一个人乃至国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并不能因为教育重要,就赋予教师阶层“特权”,使她们凌驾于法律和一般职业规范之上。在学校教育和公众媒体中,充斥着对老师的“魅化”内容——园丁、灵魂工程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甚至用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来比拟师生关系。这种“洗脑”,不管其实际的效果如何,以及和现实的反差程度有多大,都在无形中麻痹了整个社会对教师这一职业应有的警觉性,导致对教师职业操守的训戒机制缺失。在学生年满18岁之前,师生关系的本质是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关系,未成年人处于弱势,必须得到应有的法律保护。而防范来自教师的暴力伤害、言语侮辱和性侵害,更应成为学校教育的必修内容。
究其本质,教师只是职业的一种,不必过度鼓吹虚假的道德优越感,粉饰伦理失范。当然教师有其特殊性,理发师给客人剪坏了头发还能再长出来,而老师教错的东西、给学生带来的伤害,将会影响其一生。因此,对这一职业的监管应该更为审慎严格。如何进行有效的监管?学生权益组织如何形成?维权的渠道在哪里?这些都需要通过监管层和社会力量的合作来一步步完善。
在有关教师的负面新闻曝光后,很多人都很愤慨的提出要“以暴制暴”。从一些同学那里得知,很多男生的毕业礼,就是把最恨的老师暴打一顿。近年来老师被学生殴打、侵犯的事件也在增加,也需要法律和制度的保护。这当中集中反映了教师暴力行为的可怕之处:学生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是惊人的。
一个留学回国的朋友跟我说过,曾有一个伤害她很深的老师,在她出国后得知该老师得了癌症,她心里很高兴,巴不得这个老师死掉。这个朋友最近找到了信仰的方向,她对我说:我觉得很懊悔,一个人得了癌症,我却那样没有同情心。
宽恕,是很难的事,她做到了。但那些自杀的学生呢?那些受害的孩子呢?那些心痛的父母呢?
救救孩子。